90后货车夫妇：生计在路上，家是远方

　　你也许不知道，中国，是全世界最大的公路货运国家。有3000多万大货车司机，每天奔波在路上。

　　他们的生活听起来平平无奇，订货、拉货、卸货，辗转高速与国道，从一个城市奔向另一个城市。

　　他们日夜兼程，如同城市间流动的血脉，输送人们的日常所需。卡车，是他们的运货工具，也是他们的家。

　　年关将近，这些大货车司机们，最关心什么，他们背后又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经历？

　　今天，潮新闻聚焦一对90后货车司机夫妇，听听他们的故事。

　　生计，在路上

　　我们见到任清玲的时候，已经是11月11日晚上十点多了。

　　她正在温州兴吕北路上的水果批发交易市场里，指挥着爱人王利超将他们那辆15米长的冷藏货车倒进指定停车位。

　　这位出生于1995年的安徽姑娘，带着一幅黑框眼镜，有着健康的肤色。三天前，他们刚刚从新疆库尔勒拉了满满一车的香梨，今天是交货日。

　　“等下晚上会有人来先卸一批货。现在，我们准备去吃点东西，上一顿饭还是早上九点多吃的。”看得出来，这一路很辛苦，但夫妻俩脸上却都笑呵呵的。

　　他们的晚饭是路边烧烤和一碗加满料的安徽板面。这个时候，只有来自老家的味道，最抚人心。

　　“我俩是相亲认识的。虽然住在同一个村，他家在村东头，我家在村西头，我不认识他，他不认识我。也巧了，我爸跟他爸还是同学，可刚开始我们都不知道。”

　　2018年，任清玲开始了“卡嫂”生活。用她自己的话说，那年，“王老板”脑子一热买了这厢式货车。她呢，工厂也不进了，工地钢筋也不扎了，就陪着他坐上了副驾。

　　“那个时候我们是拉快递，比较赶时间，他一个人开，真的挺辛苦的。有时候想着还挺心疼。”于是后来，她自己也考出了A2证，“他困的时候，我可以跟他轮流开。”

　　因为个子不高，很多时候他们到市场去拉货，货主们都不敢相信她会开大货车，“我是开习惯了，你们没开过不知道，其实大货车的视野比小轿车好多了。”

　　对于任清玲来说，开大货车，有一个好处，就是可以全国跑，很自由，能看到各地不同的风景。

　　新疆是他们这几年最常跑的目的地。“我们喜欢跑长途。正常情况下，每次拉货都会开四五千公里左右，要跑个三四天。”

　　路上他们都是交替休息。“最难熬的是后半夜，特别是快到凌晨的时候，如果实在困了我就喊他开，不困的情况下，说实话也不忍心喊他，想让他多睡一会。”任清玲说着，“他这个人不善表达，就是好多时候在小细节里面也会很照顾我的。不过，说实话还是我比较累，因为车是两个人开，我还要做饭，还要洗衣服，打扫卫生……我早上给你做了什么？”

　　“今天早上蛋炒饭，还有蒸的茄子。”

　　“记性还怪好嘞。”显然，她对这个答案挺满意，“他只是不爱讲，一路上就我啰啰嗦嗦。但是我们两个人这样也挺好的，实话。”

　　有家，难得回

　　干这行，最难的是没办法顾及家里和孩子。

　　夫妻俩上一次回家还是今年国庆节。

　　“我们的时间都是不固定的。如果说刚好接到个货，顺路能走家里，就往家里面过一下。”说到回家这件事，任清玲也有点无奈，“我家老公公都说了，这个家就像你的宾馆一样的，你想来就来，你想走就走。”事实上也是，对于他们来说，家是有事才回的地方。“有的时候路过家里，赶紧把攒了一堆的衣服洗了，再搓个澡，吃个饭，然后就走了。”

　　“怎么说呢？小孩这一方面说实话确实有点亏欠了。”任清玲告诉我们，家里的儿子上初中，正在叛逆期，女儿则刚过了十岁生日。孩子们都是长辈在带。每次和孩子们通电话，他们最常问的一句话就是，“妈妈你在哪里？”

　　王利超的想法是，趁着还年轻，在外面多挣一点钱，先把车贷还了。他学历不高，现在回想起来就会觉得还是吃了没文化的苦，“因为没文凭，说真的，想挣钱就顾不了家，顾家了就挣不了钱。你想给小孩好的生活那你就照顾不到他，你要能照顾他了，又给不了他好的生活。就很难两全。”

　　变化，悄然发生

　　这几年，货运行业的变化，他俩也都看在眼里。

　　以前接活都是依赖市场里的小黑板，这几年，手机APP接单成了新潮流，竞争也更加激烈了。

　　“货运平台上抢单很普遍，有的司机为了抢订单，会不问价格直接下单。而平台有时也会参与转包，从中赚差价。”在任清玲看来，低价竞争成了常态，这对司机和货主都不好。一方面司机可能因信息费无法退还而受损，另一方面货主也可能面临不透明的价格和服务质量。

　　当然，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，接单更快更方便了。“基本上，我们都不空车跑，这单做完，马上可以再接下一单。”这不，等卸完这车水果，他们又要赶往义乌，接上一车“双十一”的快递去江西，然后再去下一站。从江西出发，一车准备去往新疆的蜜桔已经在等着他们。

　　货车司机的生活也在悄然改变。“生活上跟原来也不能比。现在路上到处都有司机之家。特别是浙江这边的服务区，真的很周到。我们在路上都能洗上热水澡，洗完衣服，还可以烘干，这在以前真的很难想像。”

　　有空的时候，任清玲会拍拍小视频，记录生活。她在短视频网站上的昵称是“大毛毛”，如今也有好几万的粉丝。“等赚了钱，我还是想回到老家。”任清玲说，自己还是想回到农村里去生活，“我们就是家庭很大，可能一般人体会不到，大家在一起，就很热闹很幸福。”

　　(潮新闻 记者 石怡锋 杨朝波 毛玮琦)